殷俊：等你在时间之外（组诗）
Vol.00
殷俊，江苏连云港人。热爱并从事诗歌、散文、散文诗等文学创作形式，将文字当作完善生命的最高途径，醉意于以文字表达将自然的灵性和温暖的人性和谐统一。
等你在时间之外（组诗）
爱让人想去死
我的爱人
他怕我在诗里提到死
他怕看到这个字
他不知道
只有爱着，才让我想去死
绝望却能让人
活得很久
真的
真的
有时候无所谓活在哪里
和什么样的灵魂携手
什么样的声音、色彩、气味
什么前途与厚土
可如果有一小杯酒呢
正好熨帖你的喉咙
制造天衣无缝的紧张，与放松
把与之关联的意象瞬间激活
你一把抓住它，就如抓住
抚摸过岩石的流沙
水也不流
在古镇
在古镇的夜布里，时光
越走越远
远了又回头
灿然一笑
树叶它躲在影子里
看看我
又看看你
灯光是恍惚隔世的眼睛
它看着我
我看着你
这一刻的世界很安静
水也不流
我们什么也说不出
她已多年未照见月光
她坐在幽暗的河道旁
笑着
哲学般苍凉的目光
把起伏的百草与流水
温暖地抚触
我远远地望着
望一棵老树的虚影
发白的天空
我望着失去水分的岁月
失去岁月的
她的笑容
多少年过去了
那窄窄的生命通道
她小步
小步地走过
被她路过的石头
爬满了叹息，并留下
轻重不一的回声
夜真沉啊
真静
她抱住瘦枯的一生
在白色的霜露中
沉默不语
今夜，我怀拥一轮弯月
陷进软疼的回忆
想起她已多年未照见月光
想起她的十指啊
那么冷
想唤出一声“亲爱的”
此刻，我刚刚从云朵上落下
在人来人往的尘埃中
静静地坐着，托着腮
阳光已从一棵树的根部爬到枝头
在草的心脏
露珠一边酿酒，一边自醉
如果它是静止的，那么天空正在摇晃
并带给我眩晕的感觉
苍天之下，无数卑微的蚂蚁与甲虫
恢复人形
河边的合欢落上小路
冥思中我朝着陌生感强烈的夜晚
奔去
别让我染上尘世的意义呵
让我保留天生敏感的味蕾
并对旧的岁月与事物，持有
一贯的悲观
当阳光打下来，我一半是透明的
另一半想唤出一声
“亲爱的”
无论你是谁，又在何方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当我走在秋叶之上
一些人和事皆已过去
一部分化为尘土
另一些正纷至沓来
带着似曾相识的沙石、枝叶、水波
解释不清的恩爱与
阴谋
我懒洋洋地病着
像走了一段很长的路
眯着眼睛，看天、河流
回头看看往事，或软绵绵地
躺在树下
等着那些白杨叶子，将我埋掉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我多想哭一哭啊
多想哭一哭
这样，我才可以活下去
我想你了
1
从你的气息中转身，一道目光
将我的背部划伤
瞬间，毒液传遍脚趾与发丝
但我外观与以往无异
当我温柔的微笑
亲爱的人哪，你不会看到我
鳞片上的暗伤
2
我低垂着我的眉，我的眼
寻找着往事里的废墟
废墟上的金黄
一定有一种神秘的禅意在引领着我
它低声说：
跟上我
3
这玄虚的幻觉漫过胸膛
覆盖我的肩部，并越过头顶
我被赋予了霜露的辽阔
那条河流，因为我投入其中的
心事过重
再也无力晃荡起什么
4
亲爱！岁月从不曾怠慢过我们
或过分地亲近
尽管我耗尽赞美与诅咒
尽管我曾耗到奄奄一息
油尽灯枯
5
神呀，佛，上苍，亲爱的
原谅我无助的时候就把你们
混为一谈
请你们合力抱紧我吧
抱紧苦痛、绝境、撕咬
但请忽略伤口
之后缓慢地放开我，我的
热爱、发疯、锋芒，扯开
隐蔽的矜持
让我置身于与你们无关的忧伤中
6
让我抱抱你吧
你抱抱我
夜的眼
这双穿越半生的鞋，为我提供了
一个可能：
我来过这条暗道
起伏的脚步覆盖过它的风雪
就在这条等待的长巷
门店前人影稀疏
随时奔跑或折断的呼吸，迷糊的
视觉效果
一路看过的灯火，使世界构成
巨大的诱惑
我一边向上爬，一边向下滑
时光老了，我还站在那儿等
等着玄奥的火，幽暗的火
失魂落魄
一盏盏夜的眼
深渊中浮出
静静地守在绝境的
前后左右
一旦走进，不能走出
如果我突然死去
今早内心烦躁，抑郁
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山和风
这样想：
如果我突然死去，又会怎样？
至少有十个以上的男人吧
会为我献上泪水
至少十种以上的植物
在哀乐中落下叶子
十条以上的道路突然变空
十个以上的日子
我遇到过的朋友，会谈起我
之后呢
时间拎着它的风云，走过
想过我的人们，有了新的欢乐
爱在枯萎之后，进入下一个轮回
我占有他们的梦境
不能太久
而在突然黑下来的夜里
爱人将如孤雁般哀鸣
白雪早已埋到父母的肩头
当一想到孩子幽暗的眼神、发不出声音的尖叫
我必须挣扎着，从死里爬出
大丰服务区的银杏树
在大丰服务区遇到一棵树：
瘦、直、高
叶子很少
孤独地插在
灰白水泥路上
我说的这棵银杏树
不爱讲话，不爱听
你们讲话
它爱听风送出鸟的
唱歌、闲聊
闭目感受叶子的
舞蹈、抓挠
夕阳多么寂静啊
多么闷骚
它悄悄放出火
点燃了树和鸟的羽毛
和我
伸手
玻璃遮住了风不算
他们又拉上了帘布
遮住夕阳、烧起来的树木、鸟窝
啊，还有无依无靠的云朵
多么愤怒啊
我在沉闷中无力掌控糟糕的
词语和情绪
而今天已向下走去
而一首好诗向我伸出了胳膊
这时我多么勇敢啊
我伸出手！去拉那帘布
不管临窗人的目光突然变成
冷硬的石头
多么多么好：
光呀，河流呀，暖洋洋的归途
等你在时间之外
有时，人一夕就会老去
年轻，也在那闪光的一瞬
在潮湿的安慰中我们失去
现实生活的勇气
对于这相聚之地，我失去真实
浅浅地、投入地
付出身体里的所有精力
当我这么做，时间又把我
一把拉开
落下仁慈的帷幕：
时间已到
这不可倒流的最后一刻
在时间之外，等一等你
等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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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汉诗主编｜邹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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