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蚕和我
文/小马驹
小马驹，本名索建妹 ，籍贯山东烟台蓬莱企业退休人员。
曾听家乡的老人们说过，每年到了桑树开始冒芽长叶的时候，蚕宝宝们也会醒来。是集体出生的那样子么？我想我在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表情一定傻得冒泡，但真的听起来蛮有意思。于是在清明这一天，我开盒解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去年收藏好的蚕卵，开始让它们感光孵化。
来到小区里一棵高大的桑树底下，仰头、眯眼，直到酸了脖子，也没在枝丫间寻到一丁点绿芽，依旧是去年入冬时的模样。莫非是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还是这一场场的春雨，难道只滋润了旁边的槐树？此时它们已是绿意菌菌。清明时节，气候清爽温暖、草木生芽，万物开始萌动生长。黄历上这么记载呀，肯定不会错！我安慰自己道：不着急，等到蚕宝宝们成形、开始进食的时候，这树上啊一定会有许多桑叶。养蚕，我志在必行。眼前桑叶虽然没见着，但是桑果还是见到的。在水果店里已有摆出好几天了，价格不算贵，乌紫黑亮，个大肉厚，甜味正好。据医书史载：桑果可食、可药。例如：将适量桑果捣烂后掺入蜂蜜，坚持服用一个月，可起疏肝理气的作用；而桑叶同样可食、可药：取新鲜的嫩叶用开水焯一下，配上少许蒜末和盐、淋上几滴香油，这只时令菜肴绝对是餐桌上的最爱，它具有清火、养颜之功效。由此可见桑树浑身都是宝啊。关于桑叶，其实在万能的淘宝和天猫上网购一样可获得，据说十元钱一大包。但是，既然家门口就有这么一大棵，我坚定地选择等待，这样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蚕吧。拿定主意后，我便隔三差五地特意来到桑树下，这一次，终于看到了，嫩芽已露尖尖角。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一半了。另一半悬着的心当然是关于蚕卵的动态，此刻它们正完全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肉眼观察不出一丁点的变化，仍然和黑色的菜籽一样，似乎这大好的春光与它们毫无关系。说好的万物生长呢？你们如此的沉着淡定，是在考验饲养员的耐心么？养蚕，我心有余悸。无奈不安之下，向许姐发出请求援助信息。去年她养的蚕，送我时已有筷子一般粗，而我现在面临的正是此前一阶段的空白。说出揪心的原因后，爽快的许姐支了一招：含口食用醋朝着它们喷几下，很快就会孵出来了。哇，人高马大的许姐居然还留了一手，果然高手在民间、民间有妙招哟。懵懂的小心脏终于得到慰藉，静等桑叶肥、静观蚕儿醒……喷醋后的三、四天，这群嗜睡的小懒虫们终于苏醒了，由原来的颗粒状，渐渐成了黑色丝线状，并且由短变长、由细变粗。颜色也由深慢慢变浅，真如许姐说的一天一个样子。它们自然蜕变的过程真的很美妙。我欣慰地舒了一口气，这盒底洁白的打印纸上啊，将很快就会出现这样的动态画面：它们各自匍匐爬行，大口吃鲜嫩的桑叶，然后茁壮成长……那将是蚕的世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我又去了水果店，满脸笑意的店主热心地介绍着刚到的海南桑果，叶子还绿着呢，多新鲜啊。本地的呢要比海南的晚一些上市，这南北地域之温差，得有半个多月。他最后一句简单的话让我之前的纠结豁然开朗。呵呵，这桑果真的很甜，而我心智太浅。桑树是植物，蚕是生物，这两种不可触及的物种，怎样在某个关键点上恰到好处地连接，算是把我狠狠地折腾了一回。种花我可以说是实力派了，养蚕，我最多只能算是一只菜鸟。当所有的焦虑都折服在执着之下，慢慢地，心智就会成熟，最起码在眼下养蚕这件事情上。一条南方的理念，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实施起来当然得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因温度而异。我私下嘲笑自己一根筋，什么都得活学活用啊！明日谷雨。故谚曰：谷雨前后，种瓜种豆。而我也该去采桑叶啰！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雨过天晴。我一边轻声哼着邓丽君的《原乡人》，一边慢慢地走向那棵桑树。此时的它已象一位丰腴的少妇，如果说青翠油亮的桑叶是它秀丽的女儿，那么不久就要挂枝的桑果，便是它顽皮的儿子。心情真好！眼前这一切都刚刚好。一阵清新的春风拂面而来，我幡然意识到，原来我的心情由焦灼到平和的距离，就是清明到谷雨之间。而治愈此症状的一剂良方，便是这刚摘下的鲜嫩桑叶。沾两脚春泥，更显得朴实无华；挂几颗露珠，愈觉出诗情画意。我这悬着的心啊，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叶子从摘离树枝到放入蚕盒中，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嘿！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尽心尽职的饲养员了。点击手机的拍摄功能，记录下蚕儿们张开小嘴巴，沿着桑叶边缘啃吃的视频。为了吐丝蚕儿要吃桑叶，为了吐丝蚕儿只吃桑叶。如果这个时候俯下身贴近蚕盒，还能听到它们咬碎桑叶的声音。至于它们之间交流的蚕语，那肯定是听不懂，但我想其中一定有称赞这桑叶鲜嫩无比，可口极了。天底下所有动物对食物的选择，大概也只有蚕儿如此专一了。古有西汉末年，二十四孝蔡顺少年拾葚异器的故事；今有我闲情逸致，摘桑养蚕细观其生长之乐趣。每日除了去采摘新鲜的桑叶喂养以外，由于蚕是非常干净的生物，所以还一定得换一次垫纸，以保证它们的生存环境卫生。这期间我偶尔还捏起最浑圆的那条（目测它是蚕王），轻轻放在掌中，只见它通体几乎透明，柔白的身子在我的手心一下一下地蠕动着。这丝滑般的清凉，使人一下子联想起，在炎热的夏季，穿上一件桑蚕丝衣裳带来的惬意。有朋友打趣说，你不会是想产、供、销一链体了啊？还真别说，如果这个模式扩大的话，就是一个民间作坊的了。但我仅仅是在这个季节，选择了蚕当作宠物养罢了。这远比猫爸、狗妈们强多了，没污染、没噪声、没伤害、更没纠纷……也许在人类的视觉中，蚕的世界只在这方寸之间，又似乎是无声的，不免单调乏味。其实不然，在它们几经蜕变发育成形后，接下来的吐丝、作茧、成蛹、化蝶、寻偶、交配、产卵等等，每个阶段都十分有趣，最后终极而去，短暂的几个月，谢幕不留憾。而其中作茧自缚的过程，是我花时间观察得最多的一个环节。蚕儿们生长到一定程度时，几乎不再进食（绝对不是桑叶老了的原因啊）。首先它们各自在盒中选定理想的位置：或是依靠纸盒的一个角落，或是借助桑叶的茎梗构成的空间。这好比人们购买房子，得挑选理想的地段一样，然后便开始日夜不停地吐丝，柔软的身子可以呈360庋扭转、上上下下不间断地织造。嘴便是工具，工具只有一张嘴。不到两天的时间，一颗橄榄状、漂亮的“房子”就竣工了。可见这位“建筑师”是用尽所有的精力完成了这个作品，最后把自己的身体封进洁白的小屋里渐渐地不动了。望着盒里这些大大小小的“房子”，有些还在织造中，我的思绪却有些凌乱，又似乎说不清什么。蚕，这么一个渺小的软体动物，通过喂养，它们短暂的一生着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说不清又怎样呢，渐悟也好、顿感也罢，养蚕的这件事情，总之我是领到了入场卷了。今年的养蚕虽然结束了，但是我愿意认真地写下这些，以表示对桑树和蚕儿等世间万物的敬畏、还有对中国养蚕织造已有几千年的历史的敬重！养蚕，颇有收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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