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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家园子的白杨树
每次坐车经过牟家园子,我总会透过玻璃窗看一看那棵白杨树,哪怕只是巴上一眼,我也不愿放过。久了,便有更多的情愫在里面。
儿时,父亲常骑着一辆红旗自行车到黄区的舅爷爷家去,我便跟前跟后的哭闹着也要去。小脚的祖母总是一边给我抹眼泪,一边小声的哄我“乖,等你再大一点了,我领你去。到了牟家园子看到两棵大白杨树便到了。”儿时眼中所谓的大,总是不由的与家门前的一棵白杨树联系起来。想牟家园子的树也是这样的挺拔,这样的枝繁叶茂,这样的秀逸。这棵树好像成了去祖母娘家的航标,常常蹿进我的梦乡。而小脚的祖母,好像总是在哮喘中煎熬,至于看大白杨树的许诺一拖再拖。我六年级时祖母走完了她的时间,永远的走了。关于大白杨树的联想一天天的尘封于紧张的学习中。
中师三年级,我坐车到张义。途经牟家园子,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曾令我魂牵梦萦的白杨树。这儿的确有两棵白杨。一棵如同一柄擎天的长戟,怒指苍穹。虽然它的长刃已在岁月的侵蚀中折断,但其簇拥主干的枝条,又争先恐后的直指云端,绝无旁逸斜出,傲岸的挺立着,睥睨着312国道上来往的匆匆过客。另一棵却舍不得离开给与它生命,并依然给养它的厚土。索性张开双臂,横亘起嶙峋的虬枝,深情的拥抱低矮的土屋,和那就要随风腾起的卧龙般的祁连山。这天夜里,当我乘着车再次路过时,窗外的黑色与同样色调的心绪遮住了大白杨树的影子。
这年八月我分配到大白杨树的所在地谢河,自然有了更多可以亲近它的机会。那也是五月的日子,我与朋友相邀来到这里。好大的树呀!三个成年人手拉手,才勉强可以围拢它的主干,仰起头再细瞅它椽子一般的分枝,心中不免有种震颤,担心这龟裂沉重的臂膀会一下子倒塌下来。它的皮早已与近处的泥土融为一色了,要不是那褐色的“泪痕”,你可能会想这酥软黄土怎能创出这样的雕塑杰作。不远处如长戟般的那棵,经不住岁月的侵蚀,树身的一半已经枯没了,只留下半边空空的皮囊,黑色的火灰向上延伸了三四米。既是如此,它依然傲立着,依然坚持着它奋力向上的梦。五月的春风也描绘了又一个旖旎的春,老树却仍然光秃秃的,没有一片绿色。昔日曾在枝头生儿育女的鹊也飞走了,只留下满地的残枝。
我们的驻足,引来了一个放羊的老人。老人告诉我们据他爷爷说这树一直就有,也不知什么人栽的,好像在他小时候便这么粗这么大,幼时他曾看到马匪在树旁的涝池抓鱼。我仿佛看到这样的一幅画面:夏日的午后,老树枝繁叶茂,一群疲累的行军马匪坐在白杨树下,手拄着枪,静静地注视着旁边的涝池;几个索性脱了衣服,冲进水中,远处几个惊慌的孩子趴在地上偷偷地张望……
此后,由于种种琐事,我渐渐地不再关注白杨树了。后来听说有一年冬天,孩子们为了烧树上的猫头鹰,把长戟样的那棵又点着了,使得附近青烟袅袅,持续了好几天,终于灭了。这次老树真的被掏空了,在春天凛冽的风里好像要扑倒了。村上的人怕这样可能伤及人畜,于是拿来长绳,开来农用车,老树在沉闷的一声巨响中永远倒下了。人们拿着锯子、斧头分解着它的躯体。学区的会计有幸得了一段,偌大的三轮车皮才勉强盛得下,他说是去装画卷的。的确,也只有这样的白杨(绛红色的木质,中间也是一片漆黑)才配装字画的。另一棵依然张开它的双臂静默着,等待着……
时光总是这样匆匆,不知当年被流放伊犁的林则徐是否见到过这棵树;月夜下,春光里是否有个提着篮子的囡囡,摇摆着笑着走着;月夜里困乏的西路军战士,是否听到几声凄冽的嚎叫。历史留下的唯有老树不变的姿态,诉说着当年的故事。物是人非,孤零零的老树,依然在六月绽出嫩绿的枝叶,预示生的活力。
作者:陈诚
编辑:静之逸
图片:陈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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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诚,凉州人,教师,中国延安文艺学会会员;阅读尤喜文化散文,文字多关注教育话题,乡土文化,作品散见于《西凉晚刊》《新边塞》等刊物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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